中秋的前一天，忘了订花，香案上只摆了一杯清水。早起想起来，匆匆赶到旧宫镇上的花店，抱了一捧紫菊黄菊雏菊回来，还有一种比石竹碎而小的淡紫色小花，很有秋天原野的味道。

香案上插了花，立刻有了一种仪式感。我把剩下的花（其实比香案上的还要多）装在一只高大的玻璃樽中，放在客厅的南窗前面，阳光打过来，仿佛聚光灯，照得满屋生气勃勃。

节日的家庭仪式，小时候还有很多，现在所有的节日都只是假日而已，仪式就没有剩下甚么了（去景区“庙会”凑热闹大概是仅存的仪式）。插花是我惟一坚持的节日仪式，应季的鲜花总是能恰如其分地释放出季节信息，让我在日复一日的大棚经济时代感受时间流转、季节更替。不过现在的花店也很偷懒，大多供应玫瑰百合之类不会错的长年常用花卉，找应季的花卉也不是那么容易。

花好月圆的主题，在中国的传统意向里，一般是用牡丹，我一直没有弄明白，为什么是牡丹。用牡丹就应该在春季，所谓春江花月夜。秋季的景物应该是桂树、菊花、石榴……赏菊原来是中国人中秋最爱的项目，黄花、黄酒、蟹宴、月光，代表最有诗意的生活，所以中国书香门第在中秋一定要吟诗。

现在的人，端午中秋惟一的区别大概是粽子或者月饼。其实端午节最有趣的运动除了划龙舟，还有一项很受重视的孩童游戏——碰蛋。家家户户都很重视这项活动，提早腌制好鸭蛋或鹅蛋，而且一定会挑一些皮特别厚的蛋留给孩子们，这些蛋外面还会套上用鲜艳的丝线勾成的蛋网，蛋网下面还会打上漂亮的丝线穗子，孩子们拿着那些漂亮的“武装蛋”到学校里去互相挑战，碰到传说中的“铁蛋”，就能够一直碰到晚上回家也碰不烂。中秋节的月饼则是自家做的，有特质的月饼铁模子，半径大约十公分，模子里浮雕了花纹，将裹了馅的饼装进模子里，放在炭火上烤，烤出来饼上就带了美丽的浮雕花纹，刚烤出来的月饼好吃极了，馅儿一般是枣泥或豆沙的，也有红糖的，还可以放咸的肉馅，都很美味，不像现在铺天盖地的盒装月饼那么甜腻。

我一直想找到那时的月饼模子，自己烤月饼，大概比千篇一律的“大棚月饼”新鲜受用。我还想问问我故去的妈妈，她那时的工作和生活那么辛苦，为什么每个节日还会一丝不苟地操持那么多仪式。她是怎么记得那些的呢？

可惜她已经去了，伴着她生活的仪式。我只能在对月的神思中，追念那些富有仪式感的生活，还有那些庄重的节日。